變與不變的哲學

——訪1993屆校友、大和證券（中國）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 耿欣

2021年9月，耿欣參加深圳交易所舉辦的中小企業融資論壇

1、蛻變――口才是這樣煉成的

1989年，耿欣的高考分數列安徽宿縣地區第1名，完全可以報北大、清華。由于當年的種種特殊原因，他們全安徽省前5名中有4人不約而同地報考了貿大！在去往北京的火車上，他還遇到了1位江蘇籍全國狀元。

七系在貿大是小系，當年兩個班共32人。像貿大其他系一樣，這裡集結了諸多省市或地區狀元。他們1989年入學時幸運地趕上了大學不收費的末班車，畢業時又沒錯過“分配”工作的曼妙尾韻。然而，幸運并沒讓耿欣4年大學時光在自我陶醉中荒疏怠惰，而是将緊鑼密鼓的節奏進行到底。

森林之樹，往往長得齊刷刷的一般高，因為它們時刻都在争相獲得最高處的明媚陽光。耿欣在貿大七系這個英才如林的集體中也不甘居人後。大一英語課的交流中，他的對手就讓他确定了自己4年的主攻目标。對手這樣評價他：“你是個害羞的男孩。”這句評語讓他的心咯噔了一下。他下定決心要改變性格的“宿命”。于是，他的大學四年時光成為各個學生社團最積極的參與者和組織者：當過法學社社長，系學生會學習部部長，校學生會學習部部長；組織過大量法律相關活動；1992歲末甚至主持了有劉歡、那英、傅笛聲、任靜等出演的新年聯歡晚會……他逼迫自己做出性格調整，成效顯著。最能體現他挑戰自我的例證是四年間他參加了每年的校系辯論賽，且一步一個台階，越戰越勇。

上圖：1989年入學不久的同學合影。前排左起：張弘、常虹、張麗、季光歡、曾燕，後排左起：張志森、黃滔、耿欣、陸振東、張國權、李霜天

下圖：1989年入學不久的耿欣。

大一時他首次參加系裡組織的辯論賽，首輪即慘遭淘汰；大二時他總結上年教訓後躊躇滿志再上場，成績不錯，多辯了幾輪；大三時他成為七系主力隊員，與大二同學組成的七系代表隊榮獲全校冠軍！當時大家并不看好七系，作為小系，七系的成績往往在全校活動中處于一、三、五系等大系之後。然而1992年的比賽卻讓七系耿欣他們這支黑馬笑到了最後。這次比賽為耿欣大學時代的辯論生涯畫上圓滿的句号！然而，這又豈止是他辯論賽的句号，更是他溝通能力的驚歎号！若幹年後，他的這一能力經不斷發酵，為他事業助了力。

辯論賽錘煉了耿欣的性格和口才技巧，專業素質的培養和訓練則是這口才背後的基本養料。國際經濟法專業并非多數七系同學的最初志願，新生們對此還缺少基本概念。後來他們不斷地從時任系主任馮大同教授、系副主任陸志芳老師那裡獲得強大的信息：你們未來的事業人生将走上兩條路，或是懂外語外經貿的法律人，或是懂國際法律的外經貿人，這兩者都是大有可為！畢業若幹年後，他和同學們才逐漸看清融入他們血液的這一專業特質或曰DNA。他這才更深刻地體會了系主任馮大同教授的那段話：“貿大法律系的學生要有三個本領。一是必須掌握至少一門外語，這是從事對外經貿、法律活動必不可少的工具；二是必須掌握外經貿知識，不懂對外經濟貿易知識就無法理解國際經濟貿易法律的精神實質；三是必須掌握法律專業知識，尤其是涉及國際經濟貿易方面的法律知識。”兩位系領導還反複強調了懂外語的法律人的重要性。

若幹年後，耿欣報考北大MBA時英語水平測試中獲得了90的高分。當老師得知他本科畢業于外經貿大時對他說：“怪不得！英語課你就不用上了。”他成為那個班唯一的英語免修生。說到英語，他也經曆了一番苦修。剛上大學時，許多同學包括諸多高考狀元的英語水平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，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差距。他于是奮力追趕，加上前兩年的課程中英語占到了三分之一比重，這才積累了日後“免修”的資本。

相對于其他法律院校，貿大七系課程的超前還在于，比較早地接觸到國外法律知識體系框架。這些知識順應了中國國際經濟貿易的實踐進程。在中國尚未建立證券市場的時代，美國歸來的高西慶老師在一次講座上把“納斯達克”的英文名詞寫在黑闆上，國人都還沒有概念，同學們也是一頭霧水。他們的幸運就在于：在掌握基礎理論的同時，較早地獲得了尚未發生且即将到來的趨勢性的知識儲備。

1992年，随着知識産權談判成為熱點，外經貿部條法司急需外語好、懂法律的實習生。大四的耿欣開始在外經貿部條法司貿易處實習。正值中美知識産權談判最激烈之際，他和另外2位同學每天的任務是翻譯成堆的談判文件，有些詞彙找不到對應的中文詞，因為知識産權在國内還是新生事物。

四年大學，是耿欣從形質到精神蛻變的過程。四年前的害羞與腼腆已離他遠去，然而他天性依舊，自信而不自負，能言善辯卻不咄咄逼人；有國際視野和法律專業知識的武裝，讓他自信滿滿。

2、演變――舞台在腳下延伸

如今，耿欣已經畢業28年。經過社會的、時代的洗禮曆練，他從不谙世事的大學生成長為一位風度翩翩的專業職場人士。老同學對他的評價是：才華橫溢，一表人才！他們這屆32位同學的命運果然像當年馮大同、陸志芳兩位系領導規劃的那樣，要麼成為懂外語外經貿的法律人，要麼成為懂國際法律的外經貿人。黃滔等屬于前者，耿欣等則屬于後者。1993年畢業時，小平同志南巡講話帶來的中國經濟發展進入又一波高潮，中國對外貿易也進入高速發展期。和絕大多數同學的選擇一樣，耿欣也在這股熱潮中選擇了到外貿公司工作，邁進當時最紅火的國字号外貿公司之一——中國土産畜産進出口總公司。

中土畜生涯對于耿欣可以用一個“順”字來概括。他最初的崗位是做裘革皮進口，一年之後任總裁秘書。畢業5年後的1998年，他被派到金融危機後的香港任中國裘皮拍賣行副總經理，開始獨當一面開展工作。全球90%裘皮原料是通過拍賣成交的。中土畜于8、90年代設立了拍賣機構。四年間，他經曆了亞洲金融危機，他到香港的第二天利率飙升到百分之十幾，兩個月後恒生指數又從一年前的16000多點狂跌到6000多點！

2002年，他從香港回到北京，任中土畜總公司海外企業管理部副總經理。此時，中國外貿公司開始實業化轉型。2004年，中土畜并入中糧集團，耿欣任企業發展部總經理。他本可以安安穩穩地在這個位置上實現他國企高管的人生規劃。但他卻急流勇退，選擇了重新開始。

耿欣與中信證券結緣，始于中糧的一個改制上市項目。他的部門作為甲方負責與乙方中信證券進行對接。而項目尚未完成他已經變成了乙方。談到中信選擇他的原因，他覺得一方面是緣于他17年的企業經營管理背景；另一方面因為他的法律思辨精神、外語能力和溝通表達能力。在做出轉型決定前，他也糾結了很長時間。他想到，自己17年的外貿企業生涯，從公司最基層幹起，職能部門、業務部門都幹過，工廠也駐過，海外也呆過，人脈廣闊，經驗豐富，從業資深，對外貿各個環節可謂遊刃有餘，加之中糧是央企中的佼佼者，他剛剛還被中糧第一期“晨光班”錄取…… 耿欣在是否離開的矛盾中掙紮。畢竟未來存在風險，俗話說“人過三十不學藝”，自己已近“不惑”，進入投行圈将是新人。對方給他的理由打動了他：你的行業背景是投行所需要的。于是，他決心接受這個轉行的大挑戰，在自己事業人生的下一個20年裡留下一串新的奮鬥足迹。

從當年耿欣目睹高西慶老師在中國建立證券市場，到他自己二十年後步入投行性質的中信證券，曆史似乎進入到新一代人的輪回。職場的大浪淘沙，讓他在激烈的競争中經受着磨煉、考驗、篩選，在曆史變遷中尋找到新的平台，擔當起新的角色。此時的他，仍像大學時代那樣，不甘居于密林中大樹的陰影下，而要去尋找樹梢高處最燦爛的陽光。此時的他，經曆過滄海桑田演變，熟稔了“世事洞明皆學問，人情練達即文章”；不變的是勤奮有為，拒絕的是機巧之心。

3、裂變——讓能量釋放最大化

投行在中國是年輕行業。中信證券成立于1995年，2014年完成裡昂證券的收購後更是加快了國際化的步伐。加入中信證券的最初半年裡，耿欣也曾經曆了一段轉型的煎熬。投資銀行是一個高度競争的行業，其鐵律非常明确：完全的業績導向，不進則退。這也是一個忙碌的行業，這種忙也與他過去的忙有着本質不同。過去的忙他可以掌控，周圍環境是熟悉的，變化的程度不那麼快。投行的節奏就像股票指數，市場的波動、客戶的需求每天都在變。他在調整心态：雖然實業和金融是兩個行當，但對人的基本能力的要求是相通的，從理解行業到溝通能力，到得到客戶、夥伴的信任，應該是“大道歸一”。

2014年，耿欣參加了蘇甯在REITS挂牌上市儀式；2015年耿欣參加中國啤酒行業峰會論壇。中信證券讓他的接觸面更寬了：客戶、合夥夥伴、中介機構、監管機構…… 從他的電話名錄就可以看出來。過去他的通訊錄200個電話就夠用了，現在2000個都不止。他每天圍着客戶和項目轉，下班沒準點，要麼在電話會議上，要麼在飛機上，一年中出差達200多天，他隻能比别人多付出辛苦，以勤補拙。

2019年，耿欣作為籌備小組負責人籌建了大和證券（中國）有限責任公司。公司于2020底注冊設立，并于2021年6月正式展業。耿欣被委任為該公司CEO。大和證券（中國）是北京首家新設外資控股證券公司，也是國内唯一擁有投行牌照的日資控股證券公司。

上圖：2021年7月，耿欣代表大和證券與蘇州高新區簽署戰略合作協議。

下圖：耿欣在非洲出差。

畢業28年的耿欣，度過了一次次轉型的煎熬，他多年儲備的專業知識和人生能量得到最充分的釋放和爆發。他感謝過去的積累，它們絲毫沒被浪費，反而碰撞出新的組合，裂變為新的元素。裂變，印證着他恒定不變的價值觀和信仰。他在不斷地“舍”，同時也不斷地“得”。同時，他盡量讓工作和生活保持相對平衡。每年寒假或暑假，他會抽時間陪正在讀書的兒子到處走走。跟他當年不一樣，兒子天性外向，到哪跟誰都能聊得來，知識面也寬，有一次竟跟一個美國老先生聊起鄉村音樂，令對方驚訝不已。耿欣不急于送兒子出國留學，他希望兒子在國内讀完本科再出國。他要讓兒子多多感受國内的環境，結交國内本科的同學。根據他自己的經驗，本科同學是最親近的，對母校的認同度也是最高的，比如他自己，無論走到哪裡他首先認同自己是貿大人。每次公司招聘，他也首先看第一學曆。他希望兒子能擁有在國内真刀真槍地參加本科高考和找工作的經曆，那樣才能體會父輩一路奮鬥的心路曆程。他希望培養兒子的獨立意識和遇到困難自己解決的能力。這種能力和感悟用金錢是買不來的。

談到對母校法學院的期望，耿欣認為：與國内的綜合院校相比，貿大及其法學院的特色在于涉外性質。今天的中國企業，正在越來越多地走出去，如何滿足走出去的客戶的需求，這需要中國企業具備跨境的業務能力。而貿大法學院在這方面大有可為。未來具有良好的外語能力、并且具有跨境法律和金融知識的人才一定是最受歡迎的。

作者：紫丁